卿卿·四(2 / 2)
她想着,支起下巴打量起他来,目光无意间落到他的手上,杨姝有些惊讶:这傻子针线活居然不赖。
她盯着绢布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忽而心中一动,想起一桩事来,悠悠自语道:“这样的金莲花,我也见过……”
话说了一半,对面的傻子忽然抬了头,定定地望着她。
杨姝先是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陡然疑惑起来:他真是个傻子么?
随后杨姝看见对方咧开嘴,露出一个堪称愚蠢的憨笑,那点疑惑立刻烟消云散了。
跟小师兄身上棱角分明的少年气不同,此人有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估计年岁这条野狗没舍得咬他,让他长了一张拿去坑蒙拐骗典当换钱还绰绰有余的脸,杨姝当时就冒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念,心想:傻子怎么了?咬人怎么了?要是全天下的傻子都长他这样,姑奶奶随他咬!
杨姝久久不言,对面的傻子忽然开了口:“哪里?”
哪里?杨姝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呷了点茶润润喉,而后说道:“有一回我溜进师父的卧房,在师父的枕边摸到一只小香囊,香囊上绣的就是这样的并蒂莲。我还没瞧仔细,就被小师兄给发现了,那个王八蛋抓着我的把柄,拿师父吓我,诓我给他洗了三个月的衣裳……哼,风水轮流转,天杀的小师兄早晚给人洗一辈子衣裳!”
杨姝一旦开始扯鸡毛剥蒜皮就没完没了,傻子一语不发地听了许久,忽然又开口:“哪里?”
杨姝:“……”
这傻子只会说这俩字不成?
杨姝猜谜似的,胡答了一通,连怀信师兄藏酒的地方这种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都差点抖出来,可傻子依旧用那种“欲求不满”的眼神看着她,杨姝讲得口干舌燥时,忽而灵机一动——他莫不是想打听师父在哪?于是一锤定音:“驻风山。”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匆匆闯出一个老者。老人家面有菜色,且脸上沟壑纵横,手边拄着一根拐杖,很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他看了杨姝一眼,一跛一跛地来到傻子身边,唤了声“少爷”。
杨姝怔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时听到的一耳朵话,眼前的傻子想必就是那位倒霉催的高家少爷,街边的碎嘴子说他前不久大病了一场,痊愈以后脑子出了问题,疯疯傻傻没个人样。旁边这位应该是高少爷的老仆从。
高家傻子——高晏见老仆从来了,低下头将线咬断,把绷子拆了,将绢布推到杨姝面前,露齿一笑,没等老仆从催他,就十分顺从地站了起来。
一个傻子一个跛子,嬉嬉然相携而行,杨姝将目光从他们身上收回来,低头瞥见安安静静趴在绢布上的并蒂金莲,忽然觉察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初春的寒气还没散去,又沙沙地从地底下钻出来,吐着信子咬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