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2 / 2）

莫远之笑了笑，“大哥，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手上的这些生意田庄，前段时间都理顺了，近来都由莫平管着，倒也不用操什么心。莫平是个老实之人，我也不用担心等我……等我不在了以后，他会欺负阿凝。”

莫逊之重又放下茶盏，瞪了莫远之一眼，莫远之恍若没看见似的，继续道：“只是到了那时，我也不想让阿凝留在这儿，日日睹物思人。大哥，等我哪日不行了，您便通知我岳父，让他无论如何要把阿凝接回常家。她必不肯走，到时您就说……就说这宅子、还有我的产业，都是要留给莫家的，她不能待在这儿，只能回娘家去。”

“我凭什么帮你做这个坏人？”莫逊之气道，“你现在不是好好儿的吗？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胡思乱想。”莫远之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紧不慢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大哥，不瞒您说，我现在只是看上去好好儿的，实则五脏六腑全都千疮百孔，衰败不堪，每日睡下去时，我都不知道第二日醒来时那夜蝰之毒会跑去哪里，会折磨得我哪里疼痛难忍，更不知道第二日我还能不能醒过来。”他说着便捂唇轻咳起来，直咳到整个人都微颤起来。

莫逊之捏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莫远之停了咳嗽，缓了缓接着道：“生死有命，我别的都不担心，只担心阿凝……以她的性子，别说改嫁了，只怕她都不愿意一个人活着。你们管不住她，只有让她回娘家，让她爹娘哥哥们看着她，我才能放心。到时候您逼也要逼她走，千万不能由着她来。您若是不帮我当这个恶人，那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他说得极是冷静，却把莫逊之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闭嘴！”莫逊之气得站起身来，“你别来跟我交代后事！我不答应！你给我好好活着，少废话！”

他说着就冲了出门，疾步走到侧厅，二话不说扯着大嫂便往外走。

常若凝跟大嫂都目瞪口呆，大嫂更是脚下趔趄地被一路拖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常若凝在侧厅呆了一瞬，飞奔到书房，蹲在莫远之面前小心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低头握住她手，摇头道：“没事。说了几句违之的事。”

常若凝见他手凉的吓人，已经在微微颤抖，吓得半跪起来抱住了他道：“你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惹得大哥发那么大火，你自己也……”

莫远之陡然咳嗽起来，她立刻不敢再说了，只是轻拍着他背安慰道：“你忍一忍，越咳越是想咳。等下我让人给你炖川贝雪梨。”

“……好……”他气喘吁吁地答道，强行忍住了喉头痒意，喘息了一会儿，拉开她，展眉一笑道：“你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我吗？还不拿出来？”

常若凝抬头有些担心道：“礼物……在大门外，拿不了。你这会儿走得动吗？”

莫远之缓缓起身，点点头道：“去收你送我的东西，当然走得动。”

“那你等等。”常若凝飞奔去卧室，抱着一件狐狸毛斗篷出来，仔细替他披上系好了，才朝他明媚一笑，道：“走吧。”

从宅子最深处的长乐轩走到门外其实甚远，午后又刮起了阴风，眼看就要飘雨的样子，常若凝出了房门便有些后悔，觉着自己准备的寿礼实在是太过折腾，不禁小声道：“要不……咱们改日再看吧？”

“那怎么行？过了今日便不是我的生辰了。”莫远之坚持道。

她只好加倍小心地扶着他往外走，一路上停下来歇息了好几次。

莫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地方，走到一半时，已经忍不住在抹泪了。

常若凝回头瞪他一眼，让他赶紧把脸擦干，自己则又笑嘻嘻地挽紧了一些莫远之的胳膊。

两人走到大门外站住了，莫远之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送给他的是什么，四下里看了看，才看见了一棵桃树。

那棵树十年前在他和常若凝初遇的桃花林中，八年前被他移到了城里老宅的院子里，如今又端端正正地站在他们的宅门前。

此时已经入冬，那树上却满是粉色的花瓣，累累叠叠，颤颤巍巍地压弯了枝头，在周围一片枯枝黄叶中显得分外生机勃勃，又格格不入，仿若是仙境中坠落的一片幻梦。

常若凝从他身后环住他，凑到他耳边道：“我让他们把这树移来，又用粉色的丝绸做了满树的桃花挂上去。这样一来，它便一年四季都会是这般……灼灼其华了。”

莫远之握住她手，一时心颤得说不出话来。

她又贴近了一些：“你相信我，我能让这树冬日开花，也能让你长命百岁。我要你这辈子陪我一百年，下辈子也陪我一百年，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他觉得即便自己的心已冻成了万年寒冰，这一刻也被她熔化了，心头一瞬间变得无比炽热，转身紧紧搂住了她，低头捧住她脸吻了下来。

她将手探到他腰际，孤注一掷地用力抱紧他，闭起眼睛仔细记取他的气息。

这一刻的温暖仿佛就如这树上的花瓣，永无落地成泥、香消玉殒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