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2 / 2）

腊月中旬时，常如楠来探望了一次莫远之。他对于莫远之如今还能吃得下睡得着便已莫名惊诧，得知常若凝娘走前留下的雪霁丸只吃了一粒时，更是震得当场便说不出话来了。

“天这么冷，你的旧伤可有发作过？”常如楠问莫远之，像是想要坚决找出点儿毛病来。

莫远之微笑着摇摇头，“阿凝每日早晚都替我细致按摩，如今她在我身上连内力都用不上，着实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常若凝笑嘻嘻道，心里却暗自叹气，按来按去还得保持心如止水才是真辛苦。

常如楠看看常若凝，一脸不认得她的诧异神情。

“我很温婉可人的啊！”常若凝嘟嘴踹着凳脚不满道，“你怎么就老是觉得我只会发脾气、耍性子！”

“你现在就在耍性子。”常如楠闲闲喝茶道。

“我……”常若凝扭头看向靠在榻上的莫远之求助。

莫远之拉住她手道：“三哥，阿凝跟我在一起时，与跟你们在一起时，不是同一个人。”

常如楠琢磨了一下，坚持道：“不，我看是你能忍。习惯了。”

常若凝生气道：“不要说我了！你下山来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常如楠面色沉重地摇头：“听过夜蝰之毒的人压根没有。爹和大哥近来也焦头烂额，顾不上此事。”

“怎么了？”常若凝忙问。

“自从上次张知府见过我们之后，便不断派人来做说客，想请爹或大哥出山，去西境前线帮军马大都督操练士兵。”

“啊？”

“嗯。且不说前线一旦开战即是九死一生，我们身为一介平民百姓，去都督面前指手画脚，岂不是大不合适？指不定哪天便掉脑袋了，所以爹和大哥日日忙于应付这些说客，既不能答应，又不能太驳了知府面子。”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都觉得此事棘手，常如楠叹气又道：“好在如今天寒地冻，西境也暂时平安无事，还能敷衍一阵。待到明年夏天，若是那高昌王眼看水草丰美，兵强马壮，动了掠夺我朝荣华富贵的念头，只怕更是难以应对。我们常家山中人多，若是加以操练，便是一支精锐之师，比朝廷那些几十年都没拿过刀枪、只知饮酒作乐的酒囊饭袋，不知强上多少。原先这些人都是流离失所，避难逃入咱们山中的，如今想不到却成了让人眼红的香饽饽。”

常若凝原本也不大懂此等军国之事，只是又看了看莫远之，指望他接一接话，没想到他冷冷一笑道：“朝廷向来如此厚颜无耻。原先一派歌舞升平，于是只顾着重文轻武，如今要人送死了，便摆出一副倒履相迎的样子，全忘了这门第之别是谁定下的？肉食者鄙，又有几个是真心为国为民的了？”

常若凝见他说得自己都不高兴起来，慌忙又踢三哥椅子道：“好了好了，是谁说远之只能静养，万万不能动气操心的？现在又拿不相干的事出来惹人心烦。咱们家大不了将山路一封，上山的吊笼一烧，到时除了你还有谁上得了山？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常如楠道：“彦腾刚去了兵部做官，咱们家里怎么好得罪官府。”

“呸。”常若凝提到常彦腾就来气，“这个小没良心的，他自己爱追求名利，就让他自己去上战场得了，难道还要让他祖父、叔伯爹爹替他送死吗？”

常如楠问：“彦腾如何得罪你了？怎么又发起他的脾气来了？”

“与你无关。”常若凝挥挥手道，“时辰不早了，该睡了。对了三哥，你确定远之真的不能躺下睡吗？我看他这么睡实在是难受，这长此以往……”

常如楠起身冷冷地打断她：“我不确定，只知道这么睡多睡几年，躺下睡说不准少睡几年。你自己挑。”

常若凝无言以对，也知道常如楠说得只怕有理，只好讪讪地站起来送他出门。

好在常如楠走到门口时安慰她道：“如今天寒地冻，远之的心脉倒还算稳健，看来你近来确实乖巧不少。”

常若凝只得苦苦一笑，摇头道：“他近来一日从早到晚也醒不了几个时辰，我即便要发小姐脾气，也得有人醒着听我发啊。”

常如楠眉头深锁道：“远之虽然没有恶化，但他如今身子太弱，只怕伤风发热都扛不住，我看还是要尽早将毒质逼拢，阻断血脉，方能保住五脏六腑。”

常若凝想到这铤而走险的法子便瑟瑟发抖，啜嗫道：“可是三哥你不是说过，这法子也不知胜算几成……”

“我琢磨过了，只封在脚踝以下确实危险，若想提高胜算，只能将他下半身血脉尽数封住，那毒质有半个身子可以折腾，只要不以内力催动，便不会伤到心肝脾肺。”

常若凝张口结舌，常如楠又道：“只是这样一来，他从腰部往下便会麻痹无感……”

“这不行。”常若凝断然道，“远之不会肯的。他前两年受伤时便已受够了这行动不便的苦，现在虽然是虚弱一些，但至少还能走能动，他怎么肯再像原先那样被困在轮椅中？”

“这岂是他肯不肯的事？”常如楠脸色愈发铁青，“他命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