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2 / 2）
莫远之看着常若凝闭上了眼睛，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卧室。
孙宗儒早已起床等着他了，一见他来，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封长信来。
莫远之接过信展开一看，见竟是一封睿王手书，看抬头称呼，应当是写给戍守北疆的镇远侯的。
信的内容惊心动魄，竟是睿王谎称废太子安王有意谋反，在京郊囤下了三万精兵，要寻机逼宫造反。睿王信中说自己虽发现了安王谋逆，但苦于手头无兵可派，想求镇远侯带兵勤王，杀安王一个出其不意。
“此信是睿王今年年初时写的。”孙宗儒压低声音道，“只是他派去送信之人没能将此信顺利送到北境，否则若是镇远侯当真信了此话带兵回京，那只怕便是替睿王谋反了。想必睿王此信送出后还另有后招，只是没过多久，安王便当真于上元节在宫中纵火，给睿王送了份大礼。”
莫远之都没有问睿王如此隐秘的一封造谣谋反之信为何会在孙宗儒这里，想来要么送信之人是他们的人，要么就是他们派人在路上截了这封信。
莫远之默默将信折好，欲递还给孙宗儒，孙宗儒却束手不接，只愈发正色道：“远之，睿王虽表面上精明能干，励精图治，但心底里也是这般狠辣无情之人，他连这般大逆不道之事都能谋划得出来，你若是袖手不管，将来他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莫远之沉吟片刻道：“孙先生，我从去年入京后，也知道了不少睿王的所作所为。他为了夺位，诚然是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但我仍觉得他本心未必就是狠辣阴毒之人。况且若不是他精于谋划，眼下要登大位的，岂不是那个昏聩无能的前太子安王？身处在这龙争虎斗的漩涡中，谁能把持得住绝不做半点坏事？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自己从未做过一件阴暗之事，更不敢保证自己将来不做。”
他想到自己那晚在揽月楼上也曾拿无辜稚儿的性命威胁过谢皇后，脸色便愈发沉下来几分。
他若当真要取夺这把龙椅，那又要做出多少违背自己本心的事？又要让心爱之人替他担多少心？受多少苦？将来又要让她面对多少压力？
莫远之不知道此刻他在这儿对着孙先生之时，常若凝便已躺在床上，心头沉重，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她从敦煌出来时便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恐怕没有回去做普通人家少奶奶的命了。在这天子脚下待得越久，她便越是担心莫远之走不了了。
有人不让他走倒不要紧，她知道他总能想到办法的，可她最怕的就是他自己不想走了，他真的想去坐一坐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了。
孙先生想必又在苦苦劝他，而她又如何能拦着他呢？他又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荣华，他明明是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跟江山社稷比起来，她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常若凝仰面躺在床上，竟庆幸此时自己终于有机会一个人待着，可以放心大胆地哭一会儿了。
她的家回不去了，她抱着相公不撒手的日子回不去了，她连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日子都回不去了。
玲珑取了喂兔子的干草回来，发觉常若凝不在屋里，便找到了卧室里来，见常若凝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淌泪，不禁大惊失色地丢了干草飞奔过来，趴到床前问：“小姐，你怎么了？好好儿的哭什么？姑爷欺负你了？他人呢？怎么一大早就不管你自己跑了？我去找他……”
常若凝抬手捂住她嘴，哽咽道：“玲珑，你以后可别这么口没遮拦，没大没小的了。”
玲珑将常若凝的手拉下来：“怎么了？姑爷说什么了？他若是觉得我不好就骂我好了，干什么说你啊？你替他生孩子这么辛苦，他还……”
常若凝再度捂住她嘴：“不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他……他将来不一样了，你跟他说话若是还这么没规矩，说不准就要掉脑袋了。”
玲珑一头雾水地问：“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常若凝无力地摇摇头，“以后……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了，将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原本就不是什么知书达理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往他身边爬……”
她越想越伤心，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还愈发泪如雨下，玲珑实在摸不着头脑，也不敢细问，只好胡乱先安抚她道：“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啊，你这会儿伤心不得，小心动了胎气……”
常若凝点点头，用力咬住嘴唇想忍泪，但她这时原本就易感多思，此时一不留神决了个口子，便实在难以收住眼泪。
玲珑见她不对，便着急替她擦泪道：“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啊，若是真生姑爷的气了，你揍他就是了啊，虽说他现在挺厉害的，可是总不敢还你的手吧……”
玲珑刚劝到一半，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问：“谁要揍我？”
玲珑回头瞪了一眼莫远之，她原本也不怕他，平时无事之时虽然对他还算恭敬客气的，这时见他竟不知为何还把孕妇惹哭了，便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就想骂人，却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莫远之已从门口飞快到了床边，一转身就绕过了她，半跪在床前抓着常若凝手问：“怎么了？我才去了这么一会儿，说了几句话，送了孙先生出门，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常若凝别过脸去不肯说话，玲珑却半点没含糊，飞快地将常若凝方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虽然听是没听大懂，但重说一遍起来倒比常若凝小声嘀咕的更加义愤填膺，怒意冲天。
莫远之听到一半便明白常若凝为什么好端端要哭了，只是玲珑太伶牙俐齿，语速飞快，他一时都找不到机会打断她，只好等她说完了才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玲珑极不放心地看看他，“姑爷，是你错了吧？你好好给小姐道歉啊。”
莫远之哭笑不得地点头道：“是，是我错了。我待会儿就去罚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