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2 / 2)
还是点头。
“……你喜欢孩子?”
依旧点头……不对!容画反应过来,惊诧地看着他。
从认识她开始,赵世卿就没见她笑过,整日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要么清冷得没法靠近,要么空灵缥缈得抓不住。
可就在她逗孩子时,他居然看见她笑了,对着怀里的孩子。
还有她那个小侄女,同她长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那双眼睛,璀璨如星空。那一刻他突然冒出了个念头来:
若是她有了孩子,那该有多漂亮啊……
他这话也给容画提了个醒,她想到了昨早问安时,沈氏催他们生子的话。
他是想要孩子了吗?
可她不想。
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容画对这世间极其失望。连亲生母亲可以算计自己的孩子,这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可言。
赵世卿问她喜欢孩子吗?容画说不清。
小孩子无疑是可爱的,可她也是梁氏的女儿啊,身体里流着梁氏的血,谁知道她骨子里是不是也和母亲一样冷情凉薄,她不敢保证自己会爱那个孩子,尤其还是和赵世卿的孩子。
对父亲她尚无感情可言,对孩子她果真爱得起来吗?
如果自己不能保证成为一个好母亲,那还是不要做母亲了吧,她不想一个无辜的孩子成为下一个自己,更不想再被自己亲近的人伤害。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为自己活着,她也不会把感情分给任何一人,包括自己的孩子。
不付出感情便不会有所期待,而没期待,人就永远不会失望……
为了掩人耳目,赵世卿带着容画在城外走了一遭,入城时,天已经黑了。
沈氏听闻儿子回来,可算松了口气,但见了夫妻二人,还是冷道:
“你门这是从通州回来的?”
容画紧张,赵世卿应道,“是。”
沈氏哼了声。“你还是真不让人省心啊,刚从巢府出来便直奔通州。我担心了你一整日,若不是小厮回来告诉我你去了通州,我还以为你在巢府出了什么事呢!”
“让母亲忧心了,是儿子的错。”
儿子的错?未必见得,还不是有让他犯错的那个人。
沈氏瞥了眼容画,对儿子道:“你急得是什么,新妇归宁一日你便迫不及待地把人领了回来,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赵世卿笑了。“是儿子欠考虑了。”他看着容画,又道,“也委屈了你,本来还能多留些时日,倒是因为忧心我公务繁忙,不得已跟我回来了。”
都这会儿了,他还不忘替她言语!沈氏是真没见儿子对谁如此用心过。
可他越这样,沈氏心里越不安,说不上来因为什么,只觉得他太宠新妇未必是件好事……
沈氏本就无意打听容府的事,只觉得归宁一过便是完成了任务,她又数落的几句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回渊渟院的路上,容画默默跟在赵世卿身后。
她知道他隐瞒沈氏,还封住了一众人的嘴,都是在帮自己。她感激他,可除了感激她心里也莫名地复杂,她问道:“您还是去通州了。”
赵世卿自知瞒不过了,点头。
怪不得,自己扣留了所有随行人,他居然还能知道自己去向。容画不由得轻叹了声。
赵世卿闻声,又补言道:“但我没去容府。”
容画摇头。
她知道他摸清自己不想回容府的原因了,所以直到现在他还在顾及自己的感受,可此刻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您不必为我如此费心的……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他对她用心再多,她能给他的也仅仅是个“好妻子”而已。
赵世卿明白她的意思,不喜不怒地看着她,平静道了句:
“值不值得,我说得算。”
说罢,淡定地挽起她手迈入了渊渟院大门。
二人刚一入门,便瞧着抄手游廊里,赵世卿的贴身小厮倪元颠颠地迎了上来。
天黑灯暗,他怀里好似揣了什么,才一到了主子面前,便咧开嘴笑了。
“爷,您要的东西找到了!”他张开手掌,里面的小东西喵了一声,竟是只小奶猫。
赵世卿拖过来,直接递给了容画。
容画看看他,又看看那猫,迟疑地抱在了怀里。
在他人眼中,她始终如霜如雪冷淡淡的,可赵世卿却看到了将猫拢向怀里那瞬,她眼底的一片温柔。
“见你喜欢孩子,料你也会喜欢这小东西,往后便留着给你解闷吧。”他含笑轻轻点了点小猫的头,又道:“小东西还没名字,不若你取一个?”
容画抚着它雪白无瑕的绒毛,清眸流转,道:“若是公猫便叫飞琼,若是母猫便唤素雪吧。”
话一出口,倪元愣住。
夫人嫁进来后,他便去了外院,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夫人说话呢,原来夫人声音这么动听啊!
“夫人起的名字真好听!这是只母猫,那便叫素雪了!得了,那奴婢这便带素雪去寻个窝去?”倪元欢笑,说着便去接猫。
眼看他双手恭敬探出,容画依旧抚着猫头,应也没应一声,恍若未闻似的抱着素雪朝正房去了。
倪元呆住,茫然地看向了世子爷。
赵世卿却眉梢含笑,拍了拍倪元的肩,道了句“办的不错。”扔下他转身去了书房了。
明个便要去府衙了,赵世卿一直准备到了二更,待他回正房时,稍间的灯还亮着。
他挑帘而入,一眼便瞧见正拿着根步摇蜷在罗汉床上逗猫的容画。
小姑娘肌肤细润白皙,在光耀下浅淡得透明,一身月白的寝衣裹体,和那小猫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雪团。
小雪团够不到步摇上的金穗子,急得喵呜喵呜直叫,容画被它逗得笑了,疼爱地将它拢进怀里安抚。
那刻,赵世卿又看到了她在兄长家的那份温情……
他走过去,她见他回来赶紧下床,慌乱中还没找到鞋子便被他蓦地抱了起来。
容画惊得要挣,可仰头望着他硬朗的轮廓,凸起的喉结,她渐渐平静下来。眼底的温情淡去,冷寂归复,她默默攥着他衣襟,任他抱着自己回了锦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