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梅奥帝国，黑月山脉。
群山连绵，高耸的林木在道路上投下黑黝黝的阴影。
支由五辆马车、数十护卫组成的车队穿行在寂静的山道上。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支车队没有飘扬的旗帜，也没有篆刻象征身份的徽印，仿佛只是支普通的商队。
但普通的商队，又怎么会风尘仆仆地来到这充满邪恶传说的地方呢？
光线变得黯淡起来，车队在片空地上停驻休息。
个留着蓬松长胡子、矮矮胖胖的男人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他手上拿着厚厚的记录本，另只手吃力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结，匆匆来到第辆马车跟前。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男人压低声音唤道。
马车里传来个慵懒的声音，不冷不热地说：“请叫我团长，奥利弗监督员。”
“好吧，团长，”奥利弗监督员抑制住把脖子上勒得紧紧的领结解下来的冲动，把手的记录本打开，“您知道，按照路程安排，接下来我们将抵达个名叫‘白枫’的村庄，然后开始录下这期的‘视频’……哦，‘视频’，这个词可真够拗口的，不是大陆通用语，也不像精灵语……”
“如果你能多了解点我们的工作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伟大的机械与创造之神从异世界引入的词汇。”
马车里的团长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语气略带讽刺地地说：“所以，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让您不惜挪动尊臀，从马车上下来？”
“看您说的！”奥利弗监督员把记录本夹在腋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过我想，我们确实有麻烦了。您知道，为了您的吩咐，我已经提前周打了招呼，白枫村会有人来给我们引路。按照计划，昨天我们就该遇上白枫村的接待员，从我们进入黑月山脉开始——可事实上却直不见人影。据我所知，这个村庄十分偏僻，没有人引路的话外人很难找到入口……”
车里的团长沉吟着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耽误了，也可能我们在路上错过了。不能换个地方么，奥利弗监督员？”
“请您务必叫我奥利弗就好，”奥利弗监督员殷勤地说，然后摇头否决了团长的想法，“恐怕不行。白枫村是通往迷雾深林的唯路口，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它吗？在整个南大陆，只有迷雾深林里有人见过九眼巨蛇的身影……”
“那么……”团长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惊叫声。
“天哪！”
“精灵古神在上……”
“是恶魔！是恶魔！”
奥利弗监督员肥胖的身子颤，记录本啪地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印有银绿色徽纹的扉页。
直不曾露面的团长则把撩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朝外看去。
空地上，出来休息的男男女女此时都满面惊恐地都望着个方向。
只见半空，原本漂浮着的稀薄的淡白色山雾，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浓烈的黑色。黑雾还在蔓延，只是看上眼，就能让人感受到极其可怕的不祥气息。
团长脸色沉了下来。
如何分辨来自深渊的敌人，是贵族们从小的必修课——而眼前这幕几乎是教科书般的实景。
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长剑，他最终下定决心，跳下马车，把拨开还在瑟瑟发抖的奥利弗监督员，朝聚集起来的护卫队说：“集合！备战！”
没有逃跑，也没有躲避。
带领着大半护卫，团长长剑向前挥，骑着马朝黑雾的方向奔驰而去。
——而这也是未来的梅奥皇帝、现在的金蔷薇公爵、长罗遴选团团长生最庆幸的决定。
*
黑色的火焰混合着浓烟，惨叫与哭嚎无时无刻不响彻在空气。
狰狞的嗓音像被砂纸磨坏了似的粗糙丑陋，在遍地鲜血和破碎的肢体桀桀大笑，仿佛极为享受。
这是恶魔们的狂欢，也是这个村庄的地狱。
道身影被压在重重尸体下面，他的衣裳已经浸透了鲜血，手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了。
直到马蹄声驱散了黑雾的阴霾，经过训练的护卫们挥舞着受到神殿加持的长剑，和来自深渊的低级恶魔们厮杀在起。
上千年来，在这片大陆上，人类都在和名为恶魔的种族斗争。
这个来自深渊的不祥物种，给大陆带来了无数的杀戮与死亡。
但人类也在漫长的岁月总结出了许多和恶魔抗争的方法，哪怕是自身不具有神力的护卫们，也在几个小时之后驱赶、杀死了仅剩的低级恶魔，然后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他们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废墟，有的在清理、掩埋，有的则在给重伤的同伴上药，心里对死去的村民们都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以及丝丝懊悔。
……他们还是来晚了，没能救出任何村民。
“造物主保佑！这里还有个活的！医生！医生！”
只见在惨不忍睹的尸山之下，有道微弱的呼吸轻轻地起伏了起来。
*
沈瑕又做梦了。
他少年时就常常做梦，但成年之后，这还是第次。
过去每次醒来，他都会淡忘梦里的内容，只留下些莫名的情绪。
这次应该也是样。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沈瑕观察着自己的梦境。
他应该是坐在某个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
他看见风衣袂作响，袭淡银色长发的男人朝他走来，身披鲜血，仿佛地狱修罗。
沈瑕安静地注视着他。在这个梦里，他所有的情绪都仿佛已经超脱，波澜不惊，淡漠得可怕。
男人在几步之遥屈膝半跪，悦耳得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说着什么。他的态度虔诚如对待神明，沈瑕的注意力却在他皎洁如月光的头发上——发梢处，抹浅浅的黑色侵染了发丝，就好像原本无暇的画作被沾上了污渍样刺眼。
画面转，“他”站在云端，脚下是个长着翅膀和黑角的不明生物在不顾形象地打滚。
在更下面的地面上，数个同样长着翅膀和犄角的小幼崽不约而同地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孺慕地仰头望着他。
沈瑕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罢了，吾答应你。伊撒，你的眷族，就叫做‘龙’吧——生而强大，无拘无束。”
——这梦还是奇幻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