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黑暗料理（2 / 2）
武曌几乎绝望了。难道以后就只能吃这种难吃的东西了？还不如让我在上阳宫烧死算了！好歹没经过这样的摧残，大周即便是最下等的平民，也不会吃这样粗糙的东西！
她的银叉的柄都要被女皇陛下在这样怨念下掰弯了……
晚餐是场漫长的煎熬。武曌几乎是怀着感激的心情做了餐后祷告，头次奔向自己起居室的脚步这样急切而慌乱——她真是刻也不想再在这个充满了酸味和腥味的餐厅坐下去了！
足足休息了整整夜，武曌才觉得从酸腐味的地狱里打起精神回到了人间。
雷诺兹太太送上了早餐，烤的焦黄的吐司，配上煎蛋和培根——这倒是能让她接受，除了那杯只是煮熟了不加任何糖、盐调味的牛奶。
足量的淀粉类食物让武曌的精神好了很多，她边看着女仆在橱柜内翻找裙子，边问雷诺兹太太，“哥哥呢？”
雷诺兹太太小声回道：“达西先生去见威克姆了，下午会回来的。”
武曌沉默着点点头。
她的确是想给这个哄骗乔治亚娜的渣男个教训，但初来乍到，在不了解环境的情况下，武曌更倾向于按兵不动。更何况，她觉得这样爱护妹妹的达西不会轻易放过威克姆的。
女仆上来给武曌换了新的衣裙，雷诺兹太太慈爱地看着这个自己手带大的姑娘，笑着赞美道：“乔治亚娜小姐越来越有当年达西夫人的风范了。”
在武曌接受的乔治亚娜的记忆里，达西夫人是个很温柔娴雅的女子，心扑在乔治亚娜和达西身上。
她不由笑着摇头，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再死次，温柔娴雅也跟武曌沾不上半分关系。
哪怕是在□□后宫，武曌也是以狠辣张扬出名，更不用提跟李治在起之后了。但凡她有点柔和的意思显露出来，长孙无忌那些老臣就敢得寸进尺，把她撕得渣都不剩。
武曌避而不答，反倒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提出去海边散步，“闷在这里太久了。来拉姆斯盖特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吗？总是在家里，跟伦敦也没什么不样了。”
“我很高兴您能走出来。可是……”雷诺兹太太犹豫了下，有些为难，“您的家庭教师扬格太太……她没能尽到责任，已经被达西先生辞退了。而我还要整理家务——如果您个单身小姐独自去海边，这太不安全了。”
武曌记得这个扬格太太。
乔治亚娜在学校里回来之后的家庭教师，个胖乎乎的妇人。给威克姆说了不少好话，纵容威克姆多次夤夜来访。乔治亚娜还十分感激这位家庭教师，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扬格太太应得的薪酬之外，拿自己的零用钱添了不少。
武曌在心里冷笑不止，面上却还带着笑意，“拉姆斯盖特的治安官不是来拜访过哥哥？他夸下海口吹嘘这里的安全。不至于白天的海边就出事。如果管家太太不放心，叫个女佣跟我起走走吧。”
雷诺兹太太还是不愿答应，她试图劝武曌等达西回来了傍晚再去，“达西先生定乐意陪您走走。”
武曌皱眉，正要打断雷诺兹太太的话，忽然听见门被敲了两声。
门口已经换好了外出服的斯图特正用左手拿着手杖在门扉上轻敲，“雷诺兹太太，您定不介意给我陪达西小姐散步这个荣幸吧？”
雷诺兹太太连连点头，笑吟吟地推武曌往门口走，“有位绅士陪着，我就放心乔治亚娜小姐出门了。”
斯图特向武曌伸出胳膊，“达西小姐？”
武曌本来也只是想放松心情，倒不介意是谁陪着，她微屈膝，上前顺势挽住了斯图特，笑道：“多谢。”
雷诺兹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都遮不住了，宽厚的手掌盖在武曌的背上不住地催促：“快去吧！快去吧！我会准备两位的午餐。”
武曌诧异地看了雷诺兹太太眼，倒没说什么。
达西家族在拉姆斯盖特的乡间别墅位置很好，离游人常去的海滩大约只有十分钟路程，乔治亚娜在出事之前，很乐意跟扬格太太道去走走。
武曌侧头看了眼穿着长风衣，耳边浅金色发丝被海风吹得轻轻飘动的斯图特，感觉自己的心情实在美妙。
斯图特察觉到武曌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薄唇扯出丝微不可见的弧度，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心里暗自嘲讽达西的妹妹看起来跟伦敦的那些浅薄的贵族小姐没什么不同。若不是给向欣赏的好友达西个面子，而达西又再三拜托，请自己务必陪乔治亚娜放松心情，他宁愿处理仆人送来的信件，也不愿陪这样浅薄的小姐出来散步。
“简直是浪费时间。”斯图特紧锁着眉头，在心里厌恶地想。
武曌若有所觉，冷笑声，索性也扭回头不看他——美貌纵然让人喜悦，但若是美人不识趣，那这喜悦就大打折扣了。
两人貌合神离，都闭口不言。明明离得极近，气氛却像结了冰似的。
恰在此时，路旁的街巷内传来阵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大声喝骂。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紧窄的巷子里，四五个流里流气二十来岁的小混混正围着个瘦弱的孩子叱骂，不时有谁狠狠地踹上脚，推搡把。
斯图特见多了底层社会的杂乱，伦敦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拉姆斯盖特这个新兴城市，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他只是冷漠地看了眼就回了头，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
只是回头却不妨看见了旁拿着镶满洁白蕾丝小阳伞的武曌，正忽闪着看就不经世事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被打的孩子。
他深吸口气，暗道不好。只怕这位达西小姐又像那些宣扬仁爱慈悲的贵族小姐们样，起了毫无用处的同情心。
斯图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脑子转的飞快，搜肠刮肚地想个理由出来拒绝同情心泛滥的小姑娘。他做好了这位达西小姐会痛哭并指责他冷漠无情的准备。
不想武曌只是探头看了眼，脸色毫无波动，甚至看着斯图特笑了笑，“这里离海边还有多远？如果我们再站下去的话，恐怕会错过雷诺兹太太精心准备的午餐了。”
斯图特吃惊地看着武曌，连自己跟在她身后向外走了出去都毫无所觉，走出了五六米才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达西小姐不准备救那孩子吗？”
武曌轻松地向远处的海边张望着，闻言连头也没回，轻描淡写道：“我是姓达西，又不是姓摩西（mercy）。天下不平事多了，我自知自己活得还糊里糊涂，哪来的精力管别人？”
斯图特张了张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武曌回头笑了笑，“怎么，伯爵阁下被我大逆不道的话吓……”
话音未落，武曌就听身后大吼声响起，嘈杂的脚步向这边急促地冲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侧方避，不成想斜刺里猛地冲出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来，准准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大喊声：“陛下！”
用的正是武曌熟悉无比的长安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