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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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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亚利安·莱迪的死亡,是八年前的冬日里,孟买城的最终收梢。www.biqugexx.net那一天,阿拉夫·莱迪在烧毁而倾颓的居民楼下长跪不起,哭喊声陨石一般撞击着地面。他湮没在烟尘里,而那烟尘在空气中,弥漫了一整个新年。

阿尔伯特将军的儿子,死于同一场火灾。

后来,孟买城的人说,火灾起在白昼。

“那是孟买城最明亮的白昼。”

白鸽惊起,划过城市上空;天被烧得黑紫,而另一边愈加明亮。在那一场火灾里,总共有三百二十八个人死去。胶着于年下盈亏的商人的妻子在痛哭,开出租车为生的男人的孩子在痛哭,远在英国准备调职来见儿子的阿尔伯特将军在痛哭,阿拉夫·莱迪在痛哭。呜咽声淹没了整个城市,将城市所有向阳而生的植物都蒙上烟尘;然后尘归尘,土归土之际,一切恢复和平,晦暗幽然而生。

有人留在过去,有人走向未来。

而这些,是我在当年火灾之后所存文献中看到的所有。

伤痛以报纸上带着印刷气味的方正字体真切地被印刷在孟买城的历史上。人们罔顾形象,在摄像头面前泪流满面,仿佛亲人还在这世上,只消在某一刻看到报纸就能理解他们的思念,然后在某个有星星的夜晚踏月归来。而在那三百二十八个遇害者的六百余名家属的中,唯一没有接受采访的,只有阿拉夫·莱迪、和彼时初来印度的阿尔伯特将军。

我在那一瞬间理解了阿尔伯特将军捐助托儿所时,着重注意了防火措施中所带的痛苦与无奈。他身居高位,早有办公人员替他发放了安慰遇难者家属的物资,而他在社会上是正面的,阳光的,所以格外没有哭泣的权利。

那一次次被强调的防火措施,是他对其他孩子的保护,和隐晦在月色下的悲鸣。

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只是一个烟头而已。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给亨利发消息。Riley已经将我所汇总的案件信息与有关Phoebus和赫菲斯托斯的外貌信息以及组织的结构整理发给了他,而他在看过之后,亦直接提交了ISTA上层。上层的评价我尚且不知道,而这个案子之复杂与牵涉人员的广泛到底绊住了我,使我难以继续追寻我的中心任务。可是我明白,亨利并不会因此而苛责于我。

那一天我向锦时说,我屈从于真相。

那句话,原本出自他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渐渐觉得,这或许会是个悲伤的故事。”我这样对亨利说。

有些细枝末节,我在监控存档上看着八年前那场火灾的光影中渐渐地开始猜测,猜测那场火灾是这一切的源头。那二十六个字母的含义已经被我们猜得大差不差,唯有始作俑者不能确定,但拜托了Phoebus倾全组之力找寻相关案件的我们却能在这八年之中发生的上千起案件中找到另外的二十四起,并根据时间顺序,一一与字母和它所代表的诗行配对。而那配对成功之时,就是一切罪与罚的水落石出。

亨利很久都没有回复,但我知道Riley一定已经告诉了他那场火灾的来去。但这一晚我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他的消息,我们所有人彻夜不眠,翻找印度与英国这八年来所发生的所有案件,并且翻找与阿尔伯特将军、泰勒、Sawyer、蕾拉与阿拉夫·莱迪中任何一人有丝毫联系的案件,排除过无关事件后从中寻找这些案子可能留存的共通点的蛛丝马迹。

但这样的工作量十分庞大,找出目前我们所知的这些人之间微妙的联系已经花费了我们这么久,有许多发现还是机缘巧合,而试图提炼出这些案子简直是这次我们已完成的任务量的二十倍之多,不少案子又已经年,寻找线索谈何容易。

而一夜过去,纵然是在ISTA数年、看过无数案子的我,也为短短八年里只这两个国家发生的案子之多而惊叹。案子的数量浩如烟海,人性中的恶浩如烟海。

而天亮时,我们找到了第一起案子,也就是字母A所对应的案子。它发生在七年前,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年。遇害者是一个军官,对应字母A的Army。让我们锁定他的,是他曾是个瘾君子,与阿拉夫·莱迪及其兄长都有过贸易,在火灾之后,也与阿拉夫·莱迪的银钱账号有过直接往来,但在他遇害前一个月忽然停了往来,疑似发生矛盾;他是在火车旅行途中死去的,后颈部遇刺,凶器是自己的军刀。www.biqugexx.net凶手在四年前落网,在被扣送途中被袭身亡。凶器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是狮子被削尖了的獠牙。

“对应字母L,Loin,”锦时抬头道,“凶手替幕后者做事,然后在被捕的时候被除掉。他自己一开始,就是个被利用的被害者。”

而前期被我们查出的泰勒在阿尔伯特将军身边一个个铲除的对象,也一一和后来的字母对应了起来。有些是姓名,有些是作案手法,有些是案发地点。至此泰勒所杀12人,包含在英国的阿拉夫案;尼克·利兹根据之前的推理,暂时排出26字母的范围。再加上阿拉夫所杀Sawyer,Lion一案和字母A一案,我们还需要找出十一个案子。

其实字母作案原本只是我和锦时的猜想,然而真当这一桩一桩对应了起来,才真让人脊背发凉起来。但我不理解的是,火灾后足足一年,幕后者才开始行动。难道是他之前没有按照字母表顺序行动?或是根本就是我猜错了这次罪行的源头?这一年中幕后者都做了什么?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而当七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戴维接到了印度警局打来的电话。而正是那一通电话,告诉了我们前一日所看到的托儿所与其他“未被遗忘”的托儿所的不同之处。

泰勒生长于那个托儿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尔伯特将军在后来的几年里停止了对这个托儿所的经济援助,但是泰勒成长于其中的事实,我们绝不能忽略。

“今天是十点半去见阿尔伯特将军,”我向他们二人道,“在这之前,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去亲自见一见泰勒吧。”

我们离开房间之前,我终于收到了亨利的回信。

“那就还那些真正可悲的人,一个公道吧。”

他这样说。

因为泰勒什么也不肯说,具体罪名大小也尚未落实,故而他还在警局里关着。为了防止与将军的约定迟到,戴维要先去阿尔伯特将军家等着,到警局去询问的只有我们。而我们到的时候,泰勒正在面无表情地喝粥。

锦时带了笔坐下来,而我站在一旁,只静静打量他;他抬眼看了我一眼,眼神看不出悲喜,只有那一瞬间,然后就缓缓低下头去。

我仔细看他:比起在监控中看到的关于他白种人的判断,此时看来,他仿佛要比一般白种人还要苍白一些,面孔也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出头。据戴维所言,是那天戴维的英国面孔,使得那里的老太太想起并向自己的儿子提到了也曾在他们的托儿所呆过的一个“极其听话”的白皮肤孩子,也就是泰勒。她的儿子便想要找一找那个人的近况,谁知不查不打紧,一查才知道他被通缉了;他便将此事告知了警局。

“他在离开托儿所之后还回来过吗?”警方问他。

“一次也没有。”他这样回答。

至此,泰勒和阿尔伯特将军之间的联系共有两处:一是他父亲死于阿尔伯特将军作为间接责任者的矿井事故中,二是他后来谋生而去的托儿所,由阿尔巴克将军捐助,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又停止了捐助。

我理清了思路,将一个想法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边锦时很安静地等他一言不发地喝完了粥,然后看向他,开口问道:“你接下来,还是打算什么也不说吗?”

他抬眼看她,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何必一开始就来问我。”

“我不想浪费时间。”她说。

“即使我们来就是来浪费时间的。”我看着他冷冷道。

“印度警方推理的,你们推理的,我都没有兴趣,”他说,“我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理解的,空有一身正义感,其实就是自小生活在金笼子里生活优渥父母关爱的弱者,接受生活所有的好,对受到不公对待的人企图用自己对生活的理解感化。我不会听,更觉得你们伪善,因为你们永远不会感同身受,你们永远……”

他骤然闭上眼睛,道:“能理解的,都是与我一般苦难的人。”

这些话平白写下来,会让人觉得是慷慨激昂的话,然而他本人在说这些的时候,声音空洞,眼神黯然。他的眼睛几乎没有聚焦,只直直对着一处墙角。我被他声音中的冷意吓得脊背发凉,然后转头看到了锦时的表情。

我骤然想起锦时的遭遇——她父亲下落不明,母亲已死,可死因依旧不明。比起泰勒父亲的矿井事故,她连个真相与交代都追寻不到。

但纵然她的生活比他苦难了千万倍,她也不能理解,因为他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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